《軸承》編委會名譽主任――清華大學雒建斌院士攻克摩擦學世界級難題
2021-06-04
時針指向上午八點,清華園一間不大的辦公室里,中國科學院院士、清華大學教授雒建斌早已伏案工作了許久。見到記者前來,身材高大的他立刻起身,笑意盈盈:“歡迎,歡迎。”態度溫和而謙遜。
初夏的陽光從窗戶里斜照進來,落在書桌上,桌面攤著摩擦學Z新的英文專業書籍和科研報告。后面的白板上貼滿了他Z近的工作安排,密密麻麻。
“摩擦學是一門研究物體表面摩擦行為的交叉學科。摩擦現象發生時,往往伴隨磨損。摩擦、磨損會引發能源消耗,給設備、器件、材料帶來損失。研究發現,全世界每年約30%的一次能源因為摩擦被消耗,約80%的機器零部件因為磨損而失效,約50%的機械裝備惡性事故起源于潤滑失效和過度磨損。”雒建斌如此解釋自己為之癡迷的科研工作意義所在,“我國是制造大國,機械裝備使用壽命較短,低端高耗能裝備較多,每年因摩擦、磨損造成的浪費巨大。”
在將近四十年的科研生涯中,這位頂尖的摩擦學家始終為同一道問題的答案而求索著——如何降低摩擦系數、減少摩擦能耗,讓人類社會的綠色發展成為可能。
1978年,來自陜西農村的雒建斌考上了東北大學材料系,畢業后他進入西安電纜廠擔任技術員。工作中,一個現象引起了他的注意:“電纜廠制作電纜,有一道工藝叫拉拔銅絲。夏天拉的銅絲容易氧化變色、成為廢品。我跟工友們就開始研究如何把銅絲的溫度降下來,逐漸對潤滑產生了興趣,還發表了自己的篇學術論文。”從那時候起,雒建斌對摩擦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。此后,他先后考取了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冶金系碩士研究生、清華大學精密儀器與機械學系博士研究生,主攻當時前沿的薄膜潤滑研究。
三十多年來,雒建斌和團隊不懈攻關,獲得的成果也接二連三:他們研制了新型納米級潤滑膜厚度測量儀,在上首次提出“薄膜潤滑狀態”概念,填補了彈流潤滑與邊界潤滑之間的理論空白,還在應用基礎領域大膽探索超滑和拋光問題,為工業發展解決了一系列技術難題。
在外人看來,這條科研路可謂走得順風順水。可雒建斌卻說,其中也有過起起伏伏,也曾經備嘗艱辛。
“比如說超滑研究,1996年我們就開始做了,但一直沒有重要進展。直到2008年,有個學生無意中將酸奶加到實驗機上,導致后來我們在酸中發現了超滑現象的存在。有一次我去杭州出差,喝到了莼菜湯,覺得莼菜滑滑溜溜很有趣,后來果然在其中同樣發現了超滑。”雒建斌饒有興致地向記者講起這些小故事:“事實上,我們每一項研究跨度都很長,中間有著無數次大大小小的失敗。科研的事,毅力是Z關鍵的。”
除了這份堅韌之外,之所以能夠一次次攻克摩擦學領域的世界級難題、一步步帶領團隊走向前沿,雒建斌坦言,這背后是有“竅門”可尋的。
首要秘訣是,做一流科研,必須瞄準高風險、高難度的問題執著攻堅。“科學研究做不成的概率是90%,做成的概率只有10%,失敗是正常現象,成功才是小概率的。如果每做一個項目都能成功,只能說明其風險度非常低,是不值得投入的項目。”雒建斌要求學生,搞科研,一定要能“跳起來摘桃子”。
錨定研究方向后,他看重的是“專注”與“靜心”。“做科研往往需要把問題想得非常深,把隱藏在Z里邊、根深蒂固的因素找出來,需要安靜和深入的思考。要有執著的追求,不要急于求成。”雒建斌的辦公室里,一幅內容為“板凳要坐十年冷,文章不寫半句空”的字異常顯眼。多年來,他嚴格要求學生每年發表論文不能超過3篇,目的就是讓學生沉心靜氣,保證論文的質量,培養學生嚴謹的科研精神。
這幾年,除了沉浸在實驗室里,雒建斌的身影還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工廠、車間和生產一線。一流成果做出來后,一定要走出實驗室,這才是他眼中科研工作者Z大的價值體現。如今,他的團隊里聚攏了三方面人才,有的偏重于理論研究,有的擅長于技術攻關,還有的側重于產業化推廣。“在我們國家,很多成果做完以后,發一個高水平論文或者得一個國家獎就算結束了,這是對成果的Z大浪費。靜下心把成果做出來,但千萬不能沉在實驗室里,一定要讓它走向工業,才能真正為人類的發展服務。”雒建斌說。
采訪快要結束時,雒建斌領記者來到了位于他辦公室樓下的摩擦學國家重點實驗室。這些年來,宏觀把握多了、一線操作少了,但每天只要有時間,他還是愿意到實驗室泡著。
當前,世界上超滑領域的頂尖論文有五六成都出自他的團隊。可雒建斌卻說,這些還遠遠不夠:“做科研是我為國家作貢獻的Z好方式,也讓我感到無上光榮。要讓中國人在摩擦學領域中做到Z好,我們還需要更加努力。”
(來源:光明日報)